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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四十八章 我直着脖子将水猛灌到喉咙中去


  割纸并不是一件很累的工作,我在家休息了一天之后,在星期一又再开着摩托车到了联邦工业区的纸箱厂。

  大家闲闲散散地在那里吃着早餐瞎聊着,我一个人坐在小桌子边上。与幼儿园的情况不同,并没有一个老鹰来递给我一本小人书。友情是珍贵的,并不是每一个地方都有友情。

  我局束地坐在小桌子边上,我想还是做一些什么事才好。我拿了一叠本子,又再一刀一刀地割起来。今天的天气还算好,在厂房里面,也有清新的空气。这个厂房还是挺宽敞的,光线从每一个窗户透了进来。

  不过,这个工厂里的厕所却很糟糕,女厕所里不知道有几个位置,但是男厕所里只有两个位置。而且厕盆里永远堆着大便,那个冲水装置也是坏的,经常按它也没有反应。当它是好的时候,涓涓的水流又怎么能将大便冲下去呢?

  纸箱厂是严禁吸烟的,要吸的话要到楼下的一个小房间里吸。那个中年女主管,也不知道发了什么善心,她偷偷摸摸地告诉我,在那个厕所里是可以偷偷吸烟的。

  假如经常吃一些味道浓烈的食物,我们的味觉就会变得迟钝。假如在人生中,经历过太多的挫折,我们的情感也会变得迟钝。我不知道这种迟钝,是不是人们所说的成熟。也不知道在那个充满大便、卫生纸、烟头的厕所里,我的感官和情感会得到一个怎样的历练。

  我割了几叠本子之后,那个中年女主管忽然叫我去楼下,帮忙装车和跟车。装车的时候,有一些生产工人帮忙,那些纸箱很快就装到了一个货车里。而我则成为了这次装车工作中的主角,那个司机让我跳到了卡车上去。下面的工人用人力叉车将一堆堆的纸箱升起来,我便将这些纸箱整齐地堆放在车厢里。老实说,在堆放最顶层的纸箱时,我真有些筋疲力尽了。我有时候无法举起那些纸箱,但是在众目睽睽之下,我怎么能够退缩呢。我发了狠地将那些纸箱举起来,狠狠地将它们掷向顶层的角落。在我掷过去的一刹间,我真想大喊一声。我开始重重地将那些纸箱扔在地上,我哪里要去珍惜它们呢?它们碎了破了,关我什么事呢?这些纸箱仿佛变成了我的敌人,我狠狠地将它们扔在地上,或者是掷在车顶的角落里。我开始理解,那些战场上的士兵,他们为什么要在战场上大喊大叫。我开始理解,那些割纸的女士,她们为什么要凶吧吧地在那里割纸。

  货车司机是一个非常狡猾的人。在装车过程中,他安排我到了车厢里面,他自己则在下面大喊大叫地指挥着装车。他前前后后地观察着装车的情况,有时候又会非常卖力地帮忙将一些特别重的纸箱搬上来。

  当装完车之后,他非常友善地埋怨,真是热死了。在这个冬日时节,我将外套和毛衣也脱掉了,只剩了一件白衬衣,而且这件白衬衣也湿透了。另外一个装车的小伙子,已经光了膀子,但是我不好意思将这件白衬衣也脱掉。

  我和那个小伙子一起坐到了车厢中,我们做的是“跟车”的工作。“跟车”其实就是跟着这辆车去到客户那里,再将纸箱卸下来。“跟车”就是这么一个简单的意思,人们为某一件事情起名字的时候,就是用这种简单的方法来起的。

  在我的眼中,所有的人都变得狡猾。那个小伙子,在车厢中兴奋地埋怨着装车的劳累,埋怨着太热了。他的话好像是在演戏,而并不是出于他的真心。而我也难逃人生的这出戏,我也附和着说,怎么的劳累,怎么的热。

  货车没多久,就到了目的地,这是一个钟村的鞋厂。如果说装车是一种艰苦卓绝的奋斗,那么卸车则是一种无穷无尽的疲惫。因为将那些纸箱拉下来,总也是容易的。你总不可能没有力气将那些纸箱拉下来吧!但是没有了那些生产工人的帮忙,只凭着我一个人在车厢中,把这些纸箱一匝一匝地搬下来,这将是多么漫长呀!

  在过来的时候,我还一点也没有感觉到渴。在卸了一半的时候,我忽然渴得要命。本来我还想先忍着,等到卸完了以后再喝水。但是实在不行了,我跳下了车去找水喝。我礼貌地问那个门卫大叔哪里有水喝,但是我内心其实发了狂,我仿似沙漠中的一只羚羊,发了狂地要去寻找水源。那个大叔冷漠地告诉我,里面有个茶水间,但是里面没有杯子。

  我进了那个茶水间,看到有一个饮水机,但是真的是没有杯子的。我异常的着急,上窜下跳地找杯子。后来,我忽然想到,用嘴巴直接对着出水口喝行不行。当我将嘴巴凑到出水口处,打开沙龙头时,水从我的嘴边流过。只差一点点,只差一点点,我就喝到水了。我用力将嘴巴伸过去,终于有两滴水流到了我的嘴巴里。我想这样喝还是不行,我又满房子地找起来。我想着找到一个什么能盛水的东西就可以了,忽然我找到了一个“冰红茶”的瓶子,是别人喝完后扔到角落里的,看起来还算干净。我不管那么多了,把它捡起来,洗干净以后,盛了满满一瓶水。

  我非常原始,非常本能地喝起水来。我直着脖子,将水猛灌到自己的喉咙中去。我的身体是那么焦渴,我的心是那么的焦急。我急于将水快点灌进去,快点,再快点。我变成了一个卖力气的人。还不止,我变成了一只动物,只有一只动物才会这样直着脖子喝水的。而且还是沙漠中的一只动物,我的体内是那么着急地需要得到水。

  那个冰红茶瓶子,是那种1000毫升的大瓶子。我一口气竟然灌下去了大半瓶,我那么顺畅、丝毫没有一点误差地,一下子灌了那么多水到胃里。那些水快速地冲过了我的喉咙,我相信一个人到了绝境是可以完成一些高难度动作的。

  我感觉还是很想喝,于是把剩下的小半瓶也灌了下去。接着,我马上把那个冰红茶瓶子,重新装满了水。当我提着那瓶水出来,仿佛有了一些底气。凭着这瓶水,我的生命中再也没有什么可怕的事情了。

  我接着卸车,并且将纸箱整齐堆放在木卡板上。把它们用手拉人力叉车,一车一车地通过一个升降货梯,运送到三楼的仓库里。中间另一个公司的人,也来送货了。其中有一个,是个老练的小伙子。他个子不高,长得精瘦。不过看得出,那些条型肌肉里是充满力量的。他穿着一件黑白碎花T恤,下身是一条很旧的蓝布裤子。在今天,一条裢子用不了多少钱。但是不知道他为什么,穿了一条这么旧的裤子。

  我累得要命,在他们用货梯时,我刚好可以停下来休息一下。有一次,那个小伙子一个人拉着车过来。本来拉车是要两个人的,一个在前面拉,一个在后面推。但是不知道为什么,这次是这个小伙子一个人拉。在拉上货梯门口前,有一个小斜坡。这个小伙子拉到一半拉不动了,不过他似乎很有信心地卯足了劲死命地往上拉。他的身子被拉得像一张拉满的弓,穿着布鞋的脚尖还在一点一点地用力,但是人力叉车再也不动一下了。而我呢,脑袋里一片空白,仿佛草原上的野牛,看到同伴被狮子抓住了,还只是漠然地看着远方。终于那个小伙子的同伴过来了,帮他在后面推了一把,才把人力叉车推了上去。

  到了中午,我们到了一家快餐店吃午饭。我认识到自己是个卖力气的人了,钣要多吃一点才行。我毫不吝惜地多加了一个鸡腿,再要了一瓶啤酒。身体永远不会背叛自己,舒服就是舒服,不舒服就是舒服。我灌了一大口冰冻啤酒,强烈地冲击着喉咙,那一种爽快舒服的感觉就不用提了。以后,我开始去追求这一种快感,每一次喝啤酒时,我都要一口一口地猛灌,去得到那一种刺激的感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