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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五十二章 我的一双手也足够灵巧的了


  第二天早上,我正式上班了。我到办公室,领到了一套工作服。这种蓝色帆布的工作服,在全国都是同一款式。裤子有些过于肥大了,不过细心看一下,绝大多数的人,都没有穿工作服的裤子。只有少数一些肥胖的人,一些过于老实听话的人,才会穿上工作服的裤子。

  我穿上了这件蓝色的工作服,它跟我的蓝色牛仔裤,竟然有些配衬。我觉得我的牛仔裤,颜色更深一些可能更好,或许下次要去买一条黑色牛仔裤吧!我那双充满了皱纹,而又正当壮年的黑皮鞋,跟这一身衣服,也是十分配衬的。不知道我走到大街上,人们是怎么样的目光,不过在我自己的心目中,这是一个干练的形象。

  我们的工地就在沙湾,我们并不需要自己开摩托车到工地。宿舍隔壁房间的那个司机,开着一辆面包车,将我们送到了工地。工地是一个喷漆厂房,喷漆也是摩托车产业中的重要一环。那些车架、油箱在生产出来以后,还要喷上黑色和红色的油漆。而且还要在140℃的高温中烘干,这样才能保证油漆持久地依附在车架和油箱上。

  将油漆喷到车架和油箱上面,是最简单的一个环节,但是将它们烘干却是十分漫长的。需要建一个很长的烘道,在烘道里面装很多红外线加热管。那条烘道已经建好了,今天我们的工作是要在里面安装远红外线管。这条烘道很长,它环绕在厂房里面,加起来可能有七八十米了。当车架和油箱经过了烘道的全程,它们就可以亮晶晶地呈现在人们的面前。

  在这么漫长的的历程中,那些车架和油箱才能够成熟起来,焕发出它们的光彩。我不知道这跟人生有什么联系,人生中是否要经过一段高温,才可以放光发亮。又或许高温只是油漆变干和发亮的一个方法,和人们的成熟和成长是没有多大关系的。而人们要经过的那个特定通道,是否就是完全正确的呢?是否需要对这个通道进行一个改进呢?我们是否应该相信现在的这条通道肯定是不太完美的呢?

  无论如何,在这个漫长的烘道中,每一米以内都需要安装三十条红外线管。每一个红外线管,都需要用手枪钻,在金属壁上钻四个孔,将红外线管固定起来。另外还要把玻璃纤维包皮的电线,接到红外线管的两边。在这个漫长的烘道中,反倒是一项很轻松的工作。我们只需要坐在烘道中,去钻孔和拧螺丝就可以了。那些金属壁非常的薄,里面是厚厚的保温棉。只要轻轻一钻,就可以钻穿金属板了。

  几天之后,我又被分配到了电房里工作。电房里有好几个大型的配电柜,配电柜中的空气开关、继电器和各种电流电压传感器,都是已经事先安装好的。我们只是负责将各种电线电缆接到上面去。这项工作说起来简单,做起来却非常的复杂和繁琐。胖子安排了大明带着我做这项工作。

  大明教我,要将电缆的外皮在哪里剖开,里面的锡纸要留多少,里面的电线要留多少。这些都非常的重要,搞错了一点,电缆就会接不上去。在这些工作中,用电工刀剥线皮的手法也很重要。手法错了,将很难将线皮剥下来。手法对了,才可以轻轻松松地把线皮剥下来。

  大明其实跟老鹰非常的相像,他们都很喜欢抱怨,以及讲别人的长长短短。不过我很喜欢跟他们在一起,这也可能是我不上进的原因。大明和老鹰说的,其实都是千真万确的事情。他们唠唠叨叨的,却让我觉得他们非常的真实。

  这个社会上,以及在我们的人生中,有那么多不愉快的事情。我们这些平凡的人,又有什么能力去改变呢?我们只有骂骂咧咧地过日子。我们只有等待,等待奇迹的发生。也许奇迹永远也不会发生,我们只能永远这样生活下去。我们只能见证辉煌,我们只能渺小地见证这个世界上的辉煌。

  又过了几天,开始要安装线槽线缆了。这些金属的线槽,大概有三十厘米宽,每一条长两米。它们会被安装到天花板下面的柱子上,一条一条线槽连接起来,电缆就可以在里面通往各个需要电源的地方。

  一开始,我被安排拧镙丝,也就是两个线槽之间,需要在连接片上拧上镙丝固定起来。比起在柱子上打冲击钻,这其实是一个轻松活。但是真的拧起来,也非常的艰辛。因为人字梯不够高,我要举着双手来拧。谁都不会想到举着双手是那么的辛苦,我拧了几下,手就酸得要命。我每拧一个镙丝,就要将手垂下来休息一下。但是说来也奇怪,手垂下来并不需要休息多久,大概只要休息一两秒钟左右,又可以重新开始拧镙丝了。

  真不知道怎么来形容这一种“酸”的感觉,其实它并不是累,因为一个人举起手两分钟,不可能就累了,但是这种酸却让人不能不放弃。幸好我还可以重新把双手再举起来,要不这个酸的感觉就把我给打败了。

  在所有艺术家当中,我不得不佩服米开朗琪罗。因为他每天早上,就开始提着颜料桶,举着手在西斯廷教堂的穹顶上作画,一直工作到晚上十点钟。他的体力是多么超群,他的意志是多么坚强呀!虽然艺术创作者是要有正确的审美观,以及将美好的事物在脑海中揉合,并且用高超的技艺将它们表现出来。但是米开朗琪罗所做的,还是一件繁重的体力劳动。他不仅仅是在进行艺术创作,而且战胜了劳累辛苦这些恼人的感觉。

  我用左手扶着线槽,把它们扶正,让孔位对准,再用右手将镙丝穿过去。接着用左手替换右手扶着镙丝,用右手去掏出一个镙冒,旋在镙丝上。当到了用手拧不动时,我再拿出一把梅花板手,一下一下,再一下再一下地把镙丝拧紧。我当然比不上米开朗琪罗,但是我的一双手,一连串地做了一系列复杂的动作。这一系列的动作,甚至连耍把戏的也比不上,但是我的一双手也足够灵巧的了。

  接着,我又与大林合作打冲击钻,因为冲击钻震动太大,需要在梯子的下面有一个人扶着。大林作风勇猛,拿着冲击钻,几下就可以钻好一个孔。我看着觉得很有意思,也上去打起冲击钻来。冲击钻的动力真的很澎湃,一开动就“嗡-嗡-嗡”地叫了起来。在钻墙的时候,还会一阵一阵地向前冲去。

  后来,遇到了一个石板,需要把这个古板钻穿。这是一种装饰石板,是用石粉和复合胶水制成的,硬度和韧性都非常大。大林在上面也钻了好一会,才把石板给钻穿了。轮到我钻的时候,冲击钻一打在石板的表面就滑开了,好不容易才钻了进去。一开始还比较顺利,钻到中间的时候,阻力增加了很多。冲击钻也仿佛变了个样,原来动力澎湃的冲击钻,现在变得十分脆弱。我用力压着冲击钻,冲击钻缓慢地转动着,发出了“兹-兹-兹”的摩擦声。我累的要命,但是又不好意思停下来休息。因为大林是一次过钻穿的,我怎么能分成两次呢?我拼命坚持着,但是双手快麻木了。我真希望下一秒就可以钻穿石板,但是一次一次都没有钻穿。过了很久,忽然一个松动,石板无声无息被钻穿了。